如何从哲学伦理角度看待爱国行为?

你爱的国和你隔壁同学爱的那个国,真的是同一国吗?

即使你把“国”的定义指向从“政府”转向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你们关于“人民”的定义真的是重合的吗?

在绝对的意义上,爱国的人每个爱的都是自己心目中的一个“自定义的国”。

你爱的是你的国,ta爱的是ta的国。

不可否认,你的国和ta对国在很多方面、很多内容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交叠,在很多上下文里甚至不存在可以察觉的区别。

问题是,这仍然在本质上没有改变你们所说的那个国在整体上、绝对意义上不重合的。

比如,在你心里的这个国里的叛徒和罪人和ta心里的那个版本恐怕在很大意义上有所不同。

所以,在根本的意义上说,爱国的人爱的是自己内心的一种个人构建,一个私有的——很不幸也只能是私有的——名为“国家”的构建。

而“不爱国”的人则分为三层境界:

第一层境界,是不爱别人所构建的那个国。

“如果“国”就是你定义的那个样子,我不爱你说的这个定义所指向的那个对象。”

第二层境界,是ta自己也不爱自己所构建的那个国

即在ta的心里对自己作为理念的上帝所构建的这个名为国的事物也无热爱。

第三层境界,是作为理念的上帝,当事人自己根本上拒绝构建一个可以产生感情(不论这感情本身的向背)的“国”的概念,而要将之降格为“想象的共同体”,“虚构的非实在物”,“窃取了大义名分的利益共同体”之类的虚无幻影。

心中本无国,何处谈爱憎?

但爱国主义的真正争议,其实并不在于“国”上,而在于“爱”上。

人为什么应该爱国?

因为人不应该拒绝一种可以兴起爱的因缘。

这个世界上的爱永远都太少了,如果有任何一种理由,可以激起你去爱任何一群人,你都不应该拒绝它。

无论它有多“粗糙”,多经不起“质疑”。

那根本就不重要。

你决定要去爱,你总能找到足够的勇气。在这种勇气之下,任何因由都是足够的。

ta是你的同族、ta是你的同乡、ta是你的故交……

乃至“ta是一个人”。

乃至“ta是一条命”。

都已经足够了。

ta是你的国人,又有何不可?对这“国人”的身份何必如此计较?

这人低于标准线一毫米,那人不符合两个鉴别标准,那又如何?

对爱国主义的种种挑剔、质疑,说到底,是想找到足够的理由回避一种爱的责任和义务。

人为什么要对该爱谁、不该爱谁锱铢必较,“宁缺毋滥”?

因为这样想的人误以为爱是吃亏的,是损失,是屈辱,是被动,是债务,是麻烦。

所以,除非实在没有理由推脱,否则推脱为上,少少益善。

这是对爱极端无知而又极端傲慢自以为这事简单可以无师自通,总是乱搞一气导致惨败而形成的反向适应。

明明是自己不学无术,却反向认定“爱不可能”,然后基于“爱不可能”推出“爱就要吃亏”,进而养成了一种“能找到理由证明自己没有爱的义务就尽量找”的强烈习性。

这种mindset心里是怎么想的?

“理论上,只要推卸掉所有不必要的爱的义务,然后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实在无法推卸掉的极少数爱的项目上,就可以勉强可以承受损失。”

比如,“全世界我都不爱,我就只爱我的一个娃,就只爱这一个,这我应该亏得起。”

问题是,不是先去学会怎么“极大概率爱出双赢”,而是抱着一个“极大概率爱出事故”的破技能,全部退守到这最后的一个“幸运儿”身上,实际上是把全部的拙劣聚焦到了这最后的倒霉蛋身上了。

其净结果,

第一,往往把自己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回避爱的义务的这个对象、这个自己不爱实在说不过去的人“爱”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爱”出刻骨怨毒;

第二,是往往在半途中经常无法克制的发现——即使对这最后的无法回避爱的义务的对象,再找借口回避爱的义务,也远比继续这么折磨、沉重、无望的爱下去“可行”得多。

你是一路逃,逃到这最后一站的,你觉得这一站你就会守得住吗?你一身都是逃的经验,一次都没守住过,你觉得你最后是会守还是会再逃?

所谓“收缩战线,以便集中优势兵力取得胜利”,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要么咬死了“我非学会爱出双赢、爱出可持续”的基本策略,抓住每一次机会、每一点能让你继续坚持的理由去继续攻克“应该怎么爱”的技术问题,要么就一路败退,直到退无可退还要再退。

走前一条路的,不会觉得“爱国”存在任何问题。

走后一条路的,“爱国”只是最容易找到理由、于是也最早被放弃的头几座城之一。

这就是“爱国的伦理问题”。

这其实是一个你准备吃红还是吃蓝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