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特朗普会连任吗?
特朗普当然是一个坏总统,这个没什么好谈的余地。
无论对美国还是对中国,对盟友还是对世界,都是一个坏总统。
他如果连任,对美国的威胁比任何一个“敌国”都大。
美国选民如果自己没做到阻止他第二次连任,那么也是自己的失败自己要负责。
川普在台上最大的问题,就是会阻止美国宪政体系修补有利于他连任的bug——他本来就是靠着这些bug上台和维持在任的。
这很有点像病毒利用了漏洞发作,发作后第一个动作就是阻止封堵这个漏洞。
这才是美国在川普问题上最大的危机。
美国的历任总统有一项光荣的传统——避免过度利用宪法漏洞制造宪法危机。他们深知任何宪政体系都不完美,尤其是在高度赋权给总统来消除联邦制和代议制的效率问题的设计框架下,总统(或总统候选人)恶意利用这些框架漏洞是致命的危险。
美国实际上一直在刀锋上跳舞。
任何一任总统如果胆敢抛弃“不恶意利用宪政漏洞寻求连任”的政治伦理,胆敢动用总统的行政特权阻挠对自身的监督和调查——哪怕是“合法”的,都是美国的致命灾难。
无论这个总统带来多大的“经济繁荣”或者“煊赫武功”,都不足以与美国的立国之本受到沉重打击、国家理想受到玷污、文化精神受到背叛相提并论。
美元和美国的地位的根源并不是所谓的实力或者武功,这两者根本就不足以保证美国的优势。是其盟友(包括其战略对手内部的自由派)对美国立国原则的认同,才保证了其高居北斗、众星拱卫的地位。
你强大,你是稳定世界的力量,且我在这秩序里受益,我当然努力供应你让你保持强大。
你强大,你是扰乱世界的力量,且你还以你的强大剥夺我在这秩序里的利益,那么对不起,我看不出什么理由来继续接受美国的铸币权和话事权。——我,我们,为什么要继续供养一个随时准备利用我供养出来的实力敲诈勒索我的霸权?
你这样来一出,只说明中国要自主研发,欧洲要建立自己的武装部队,另外中欧需要单独合作。
你的不可或缺性,当作盾牌是有效的,当作剑来用,尤其是用在那些为你铸造盾与剑的人身上,你是自寻死路。
凶残如古蒙古人,也不会攻击自己的铁匠和医生。
川普如果不被美国选民以某种令人满意的方式赶下台、导致川普上台的漏洞如果不被制度性的封堵——换句话说,如果川普真的做到了连任——那么世界的游戏就要换一种玩法了—— 一种美国人绝不会希望看到的玩法。
有点空,再补一段。
在这里,我要重提一个人。一个被历史低估,甚至似乎已经被遗忘的人。
——乌萨马·本·拉登。
十八年前,是他启动了这个进程。
他的恐怖袭击,极大的刺激了美国人的恐惧感。接着多米诺骨牌一片片倒下。
飞机飞向双子塔,美国的象征在浓烟中众目睽睽之下倒下。于是美国惊怒交加。
美国惊怒交加,于是必要刺激出无法阻挡的、强迫性的报复和防御需求。
强迫性的报复和防御需求,催生了NSA和爱国者法案,催生了一系列的紧急事态法,催生了“反恐战争”的逻辑和执政理念。
反恐战争的长期持续战争状态,催生出了在实践层面上近乎不受国会两院乃至独立司法掣肘的“总司令”。他们修改了三权分立的原有平衡——或者睁一眼闭一眼纵容——将总统的权力大大的释放了出来。
这是一条单行道。
总统越强,就越有“政绩”,就越喜爱战争和在连任边缘制造动荡事态,制造对强人总统的迫切需求。——帅养寇以自重,将起衅则偏安。这么廉价的策略,谁不会用?
这甚至导致美国进入了一个总统连任常态化的时代。美国处境越危险,越需要强势的总统,越有强势的总统,越会暗自制造危机保证自己的权势不但稳固,且有更大的理由进一步扩张。
一直扩张到了总统可以不经国会独自发动对世界第二大国的直接攻击,可以tweet治国,可以强行压制针对自己的调查且无视司法与舆论的异议。
为了打赢拉登创造的所谓“战争”,美国人自己一步一步的在事实上削弱了、甚至是毁坏了原有分立的三权的均衡,将自己的总统变成了一个难以再被制衡的准皇帝。
越是如此,则两党政治将越不会着手去削减皇帝的实权。为什么?在野党巴望着下一届皇帝到我家,执政党更直接——这一任皇帝我在做,我们为什么要自我设限?
唯一可能的出口,是一任强势总统继任无望,本党已经自知大势已去,于是预防性的极力尝试在本党总统卸任之前废除总统权力,让对手的继任总统只得到一个空壳——但作为已经实力强大到稳稳可得下一顶皇冠的在野党,显然既有动机又有能力击败你这显而易见的伎俩。
那么,谁来踩这刹车呢?什么时候踩下去呢?
三根支柱已经瘸了两根,帝国的大厦正在缓缓的倾斜。
飞驰向地狱的街车,两脚都是油门。
拉登可以含笑九泉了。他那一击,正正的打在了美国最脆弱、最致命、却最强大的根基上。
他只是没有等到他的胜利而已。
其实他赢了。
第三个问题,为什么是现在?
美国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段铤而走险改变和中国的贸易关系?
这中间存在着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人类的基础研究已经遭遇天花板。
作为一个信号——英特尔开始挤牙膏,苹果渐渐走向平庸。多个被寄予厚望的新独角兽——大数据、云计算、自动驾驶和人工智能,都被发现困难重重。
摩尔定律已经失效了。
这使得美国开始对自己在技术竞争中无限保持技术领先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焦虑。
研发比追赶付出的代价和风险要巨大得多,中国的紧跟战略虽然导致中国不能在最尖端领域与美国直接竞争,但却少走弯路,可以紧紧的保持五年左右的行业差距。
这似乎在“一日千里”的现代看来是两三代的“代差”,但如果“一日千里”的时代即将结束呢?
乌龟追兔子,敢笑不自量。
但如果兔子前面已经没有安全的路了呢?
何况,后面追赶的不是步伐迟缓的乌龟。
另一方面,美国又为自己的“体制劣势”感到了强烈焦虑。
中国的社会体制,毕竟有一些资本主义体制无法超越的优势——第一,是国内的大规模统一建设成本极低。依靠市场资本去建设中国高铁这样的高速运输体系是非常困难的。美国在艾森豪威尔时期大建设时之所以选择了公路方案而不是铁路方案,不但有成本和效率的原因,还有制度上的原因——公路天生相对于铁路更利于市场投资,有利于权力分散。
中国的高铁建设对于美国而言是只能望而兴叹的。美国的制度支撑不起如此长线的历史性战略投资——无法集中如此之大的共识来调动如此之大的预算,也无法获得如此持久的民意来支撑如此之久的等待。
更不必说错综复杂的征地、迁移,都涉及到无法触动的宪法利益、涉及到州权对联邦权利的警惕。
这就使得中国在战略性超大型工程领域在逻辑上就必然会拥有美国人无法追赶的技术积累。中国引以为豪的高铁是这样、超大超高压输电网络也是这样、大量的跨海、跨江、隧道桥梁工程、巨型水利工程、风力发电、太阳能发电、稀土工业等等等等改变战略力量对比的世纪工程都是如此。这每一件工程都能深刻的、战略性的改变中国的政治经济基础,并必然将越来越多的弥补中国原本因僵化和思想单一化造成的创造力劣势。
是这样的系统才达成了一件快递飞跃三千公里,可以在三天内运到,运输成本却只不过是五到十元的奇迹。
他笨,但是他快啊。
第二个优势,就是中国的体制近乎允许政府无限的向后代举债。每当中国经济陷入瓶颈和危机,中国就可以印发数万亿人民币,投向使用年限以百年记的宏大基建工程。
你们要明白,这在逻辑上是盈亏平衡的。这一种特殊的经济理论,可以说根本不适用于资本主义体系的融资理念。
全民所有制、一党永远执政的国家,自己欠下自己数不清的“高利贷”,是可以无限延期,也是不存在债务违约的。
它唯一需要保证的是这些借款不被浪费。修建使用寿命长达百年的、有“改变总体运行效率”这种根本性战略意义的系统工程,除非失败,否则谈不上“浪费”。
对这盈亏平衡产生威胁的主要的祸患,是在这过程中因管理能力不足而必然滋生的腐败和浪费所附带的巨额损失。但这毕竟熟能生巧。经过一次次的低效尝试,几乎必然的,中国将逐渐在这个战略领域积累起人类绝无第二个文明能有的独特经验和压倒性优势。不仅仅是工程技术上的优势,也有项目管理和财务管理上的优势。
而如果中国持续向世界输出这种基建方面的巨大技术优势,将会不可阻挡的改变世界的经济重心,甚至从根上改变地缘政治关系。
中车和中国路桥就是两记令美国辗转反侧的警钟。即将到来的5G建设,也是如此。
举个例子——中国如果在非洲某国受邀建设起一条高铁,事实上就改变了这一国在时间意义上的地理处境。在现实意义上,国家的大小不是被空间距离所定义的,而是被旅行所花费的时间所定义的。高铁事实上是把一个国家瞬间“浓缩”起来了。一个国家的资源总量并未改变,但却瞬间浓缩到了原来的两倍,这个国家即使在其他一切方面都不改变,也必然会获得大幅的生产力提高。这必然将改变它与其邻国之间的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
而美国对此没有对标的策略可言。美国的独特优势是别国无法追赶的军事技术。在不能公然侵略主权国家的世界秩序之下,这对中国对全世界的“基建一体化”战略近乎毫无影响。
并且等得越久,这项独特的优势的代差会越大。美国的工程师相形之下会渐渐变成建造摩天大楼和精致CBD这类小项目的“精致手工业者”而已。对于巨型工程只有纸面的作业能力,而没有实际的经验和业绩证明。
如果到那时,美国又因为在最前沿探索时走错了路,蹉跎了两三年,将如之奈何?
全国市场都转向时装设计和电影电视剧拍摄吗?
成为一个新的“能歌善舞的民族”吗?
在这之前如果再不想办法阻击中国,制造麻烦,制造喘息的余地,等到某种基础研究的突然开朗,找到某个新的技术桃花源,自己引以为豪的资本力量本身都会为了搭上那些席卷亚非拉国家的新世纪国家工程的便车而纷纷向中国人妥协。
那个时候,中国打算把谁放上黑名单,就是让美国人睡不着的问题了。
这,才是这件事要在现在这个时刻发生的根本动因。
因为看到了可败之机,所以必须要未雨绸缪了。
只要不能动摇中国的全民所有制的国体,就不可能动摇中国足以撼动地球板块的基建能力,前沿科技探索误入歧途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一直高悬头顶。
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仅仅是人类自己的一种制度设计,并非某种如同宽阔的太平洋或者地球重力那样由自然法保证的屏障。更不必说一旦研发发生战略性的阻滞,中国在基建上获得的知识产权就会渐渐生出巨大的相对优势。
芯片厂虽然贵,但重复建造测试的成本终究是有限的。它的技术就算再复杂和困难,只要头部放缓了脚步,就终有被追上的一天。
但一个个可供发展巨型工程技术的国家,可是数量有限的。要拿什么去练手去追赶先发优势如此巨大的对手呢?
靠威胁和恐吓世界上一切其他国家不要对自己的基础设施战略升级吗?
本博客所有文章除特别声明外,均采用 CC0 1.0 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