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遥远的救世主》读后感是怎样的?
关于“爽文”
爽是优点——总好过不爽啊。
不要觉得我似乎批评得它漏洞百出,就觉得我对这个小说评价很低。也不要因为我可以指出丁元英浑身都是问题,就认为我对丁元英评价很低。
从我的视角看,基本上任何小说都可以评到千穿百孔,任何人都可以找出一层又一层的重大问题。
我自己写的东西、我自己本人在我自己的这种评论下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因为这些评价的站位实际上是一个近于神一样的视角。
在这个视角下,没有人和人造的东西能无懈可击。
事实上这是一部挺不错的小说,有个看点就已经难得了,为了增加故事性而有些不自洽完全可以宽容。
完美什么的没那么重要。
丁元英固然仍然一身问题,但他当然远高于仍然懵懂矇昧的人——心灵发育是一个像昆虫发育一样的变态发育过程,某些更接近蝴蝶的中间阶段反而不如更幼年的幼虫阶段更活泼美丽。
他的那些重大缺陷,反而是进展到一个比较高的阶段会出现的问题。没到这一步,还犯不着这些错。
关于“能力”
这个人天资聪颖、际遇也算幸运、个人努力也足够,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拿来转化成幸福的能力,而是积累了很多导致不幸福的坏习惯。
问题是,幸福的能力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不是全部的问题的话。
任何能力,如果不能转化为让自己和ta人幸福的能力,就是空能力。如果转化为让自己和他人不幸的能力,就是负能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姑且把那些作者金手指创造的成功都算上,丁元英也只是一名极其优秀的失败者。
神鬼莫测之机、通天彻地之能,只是寻求答案的工具,并不是答案本身。
它们就像挖金子的铁锹。你这把铁锹如何如何削铁如泥也罢,你不拿来挖金子,它还不如一把被拿来用的锈锄头。
其实,这个判语里的“幸福的能力”,并不是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世俗的幸福”。
而是指任何自洽而现实可持续的价值追求:
具体是什么,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取决于你帮助的人自己。
所谓幸福的能力,是指帮助自己健康实现任何这类价值追求的能力。
幸福的能力,其实和幸福的具体定义无关。
丁的问题是,首先他非常容易把自己的价值追求搞得得岌岌可危,从而导致根本无可追求的定义稳定的价值可言。
同时他在帮助他人的时候,一方面往往不自觉的对他人的价值观只破不立,导致对方患上和他一样的价值虚无症,另一方面很容易偏离“忠于他人的价值观”这一帮忙的前提,帮着帮着帮到ta自己自定义的不知道什么路线上去了。也就是搞着搞着就不是about you,而是about me了。
说着帮人打酱油,去了俩小时,带回来一盒胭脂。
这个问题,总是会把好开头搞成悲催的结果——无论幸福本身的定义是什么,这么干都容易悲剧。
关于“痞”
他经常以“痞气”自况。
他的脆弱就在这了——总是用一种消极的姿态掩盖自己的傲慢。
他其实自认为在这些信仰体系之上——或至少不在它们之下——但用自己“不堪造就”的姿态,防御和回避真正的交锋。这是一种不老实。因为他这个免战牌挂得“巧”、挂得这么用心思,所以明白人可怜他的软弱,尊重他的拒绝,不去勉强而已。
他非常满足于“作为不信的人你已经悟得比很多信的人深得多了”的评价,把这个当成一种“胜利”,一种肯定。
殊不知,不信,“悟”是空的。
能悟只需要聪明,能信需要勇敢。
而丁元英这人,长期靠聪明在遮掩勇敢的残疾。
他偏执的以为只要够聪明就可以不必够勇敢了。
他之所以会有很多人崇拜,是因为打算用聪明、努力来寻求免修勇敢学分的人很多,期盼这条路能走通的人很多,然后有很多人觉得他的“结局”可以接受,不算失败。
问题是,勇敢的人必有应分的聪明,而不勇敢却是聪明弥补不了的。聪明只能做勇敢的宰相,只有勇敢才可以为王。
不勇敢但聪明的人,只有在不勇敢也不聪明的人群中才是可贵的。丁元英聪明90分,勇敢20分,在一群聪明20勇敢20的人之中简直光芒耀眼。
而这正是芮小丹悲剧的地方——放眼望去都是20+20,只好拿90+20当宝。
其实聪明60分,勇敢60分就远胜过丁元英了。
关于“算无遗策”
丁元英有个巨大的问题——他非常需要“算无遗策”。如果一件事他做不到算无遗策,他体现出一种“宁可主动放弃需求”的强烈倾向。
问题是,“无法算无遗策,但也不能割舍其需求”的事极多,根本不是“舍得自我埋葬”就可以割得掉的。
爱,无法算无遗策,ta割得掉吗?显然割不掉。割得掉这个故事整个的就不存在了。
其实“算无遗策”只是个类似“力大无穷”“长生不老”一眼的民间传说而已。
任何一个真正从这条路上闯过来的人,都会至少迈过这个“迷信算无遗策”的门槛——越是在外人眼里接近算无遗策的,恰恰越会知道“算无遗策”是扯淡。
丁元英这个“格律诗计划”,其实是作者开金手指帮他周全的,要是他的对手盘是我,剧情完全不会这么发展。
现实中这是个对天下英雄严重缺少敬畏的计划。
他在整个剧情中其实犯过无数的错误。
举个例子——若无其事的让小地方的发烧友动自己音响这种行为就根本和他的“低调原则”完全相悖,在小店卖唱片也匪夷所思。参加事先不知道名单的酒席也很自相矛盾。吃个饭就给人指条明道买股票,简直是没眼看的愚行。
按他这个口是心非,嘴利心盲的状态,他的实力其实根本不够他平安的活下去。
他的悟是个假悟,只是拿来斗嘴吓人的,其实他自己根本不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
关于“自由”
芮小丹其实也是年轻。
她无意识的觉得自由是证明出来的,觉得你能对自己证明自己有自由,你才是自由的。于是她一直在尝试通过证明自由来拥有自由。
其实她根本就不缺自由,她缺的是自由感。
根本就没人缺自由,只是缺自由感。自由不需要证据,自由感才需要。
这是另一种虚掷。
自由的秘诀的确是视死如归。问题是你并不需要通过找死来证明自己视死如归,更不必通过真的死掉来证明自己视死如归。
芮小丹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想通这一点——对人才需要提供证明,而对人证明却没有意义。
对神不用证明,你是便是。
你可以做一切会导致外人觉得你不自由的事,这本身就是自由的一部分——甚至是主要的部分。你把这些事全部排除了,等于自己先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只能做让人不会觉得你不自由的事”的名为“自由”的监狱。
这从基本逻辑上上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你是自由的,你应该直接学习自由的技术、学会更多的实际享受到你的自由,别折腾来折腾去想证明给世人看、证明给爹妈看、证明给男朋友看了。
上帝给的,天赋自有,他们算老几,用得着他们点赞?
关于机锋
神或先知对人类讲授超越了整个人类当时文明水准的奥秘,所讲的东西客观上会令人困惑。
这就像直接把麦克斯韦方程直接给了古埃及人,这根本不是神/先知“故弄玄虚”的结果,只是客观上必然如此。
这是不违背对话伦理的,这是神/先知这类存在说话的特权。
但这就坏菜了——人类有着抓住一切机会自我封神的劣根性,所以会有层出不穷的蠢蛋沉迷玩这种模仿秀。
这种“冒充上帝”的游戏必定造成自欺欺人的恶果,乐此不疲的话,这些自我营造的幻觉总有一天活吞了你。
可以接受的“加密”理由,只有“旁边有特务,但是我又要传递情报”。
平白无故的“加密”,抬高沟通成本,这其实是“挟智盘剥”。
弄不好要挨打的。
别说打机锋,就是无端的创造多余的术语,都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要不想说就不说,要说就好好说。这是基本的对话责任。
当个好孩子。
关于“神学”
遥远的救世主_第十五章_豆豆_九九藏书网_手机版单从小说情节而言,芮小丹要搞一套话术说服对方招供,没什么可深究的。
但是把这些“工具说辞”看作严肃的基督教神学,那是完全不靠谱的。
这最多只能算借鉴基督教的语言元素而表达的“丁元英神学”——或者更准确的说,“丁元英学”。
因为里面根本就没有神。
芮小丹说:“进了窄门,神立刻就会告诉你:我是不存在的,神就是你自己。但是,证到如此也并不究竟,神是什么?神即道,道法自然,如来。”
这个话只是听起来酷炫,其实是完全不着边际的。
你问他一句——
这么说来,你是已经进了窄门,然后有个神蹦出来跟你说“我不存在”?你怎么确定你进的不是一道假窄门,而跳出来宣布“我不存在,你就是神”的不是魔鬼?
还是说你是“进了窄门”之后发现门后空荡荡,于是你“悟”出“我就是神”的?
你用什么来向你自己证实你的这个感悟是对还是错?
还是因为你已经是“神”了,所以你说是就是?
两千年来不知多少“聪明人”说过这话,这玩意就是一种经典的尼采病。
尼采是认真这么相信,于是疯掉了。
你没疯,只是因为你就是耍嘴皮子,根本只是说说而已。
关于“扶贫”
这事从根本性质上来说其实是丁元英要给芮小丹make的一个“贫不可扶”的point。
所谓“爬到井缘上看一眼又掉下去”。
问题是,丁元英自己不就是“爬到井缘上看了没掉下去”的例子吗?怎么知道这个村子的贫扶不出第二个丁元英呢?可见丁元英觉得自己是特殊存在,非凡间劳动所能复现。
不过这个先撇下不提。
这事坏就坏在他并没有交代为什么一定要安排成这样的必要性。
算无遗策的计谋,安排成这么个情节路线,这是出于最优结果的客观限制,还是出于主谋者自己的个人偏好?
为什么不能安排成共利双赢?为什么不能谋划成大家都活着?有什么“客观规律导致的不得已”?
你有什么资格安排人为你的礼物 / 实验去死?
你要是经过周密精算,提前就算出要实现芮小丹的心愿必须要死一个两个人,你为什么不先问问芮小丹要不要改主意?
你是觉得芮小丹不可能改主意,还是觉得她不该有这个机会?
被自己策划出来的“实验失败”,有证明point的逻辑效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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